信纸里的爱情

信纸里的爱情，很慢，慢到用一生去爱一个人；信纸里的爱情，很朴素，朴素到只要住在彼此的心里；信纸里的爱情，很简单，简单到生活里只有爱情就够了。

——题记

那日，在家里翻箱倒柜，无意中翻出一沓子书信，许是时间久了，信纸已经泛黄，弥漫着一种旧时光的味道。厚厚的一摞，被很用心地捆扎着，如若不是我不经意间发现，繁花似锦也罢，萧瑟凄凉也好，想来，就“凝固”成某人内心深处的记忆了吧！好奇心的驱使，我一封封慢慢打开了那些信件，也再次“经历”了那个时代的爱情……

确切地说，那些书信都是情书，且都是我写给他的情书，被他一遍遍读完后精心保存下来的，一如精心保存我们那时完美的爱情。

一封封展读，眼角不由自主潮湿。原来，我们曾经那样相爱！我们的爱情，曾经是那副模样啊！

毫不脱俗，亦不离奇。同现今五花八门的交友方式不同，我们的相识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。经他人介绍，我和他就四目相对面对面了。场景有些与众不同的是，我们俩各自带着自己的“亲友团”。他带着他表姐，我领着我妹妹。兴许是美女在场（妹妹是个大美人），他神采飞扬，侃侃而谈，谈锋甚健。或许是女性矜持的心理作祟吧，加之这样的场合，我极力表现出一副淑女的姿态，甚至有些含羞带怯的。

记得当时，我受不了他“连珠炮”似的话语，当然，更主要的是，对他的“三等残废”身高有些失望，不管不顾他是否正说在兴头上，拉起妹妹“决绝而去”。青春懵懂，未及言爱的年龄，内心里却无数次偷偷地想像过春闺梦里人的模样。兴许是琼瑶小说和武侠言情小说读多了，满脑子都是俊男美女或英雄美人的结合。心目中的他，应该玉树临风，应该风流倜傥，应该深情款款，最不济，也该“善解人意”吧！而这些，在他身上好像踪迹皆无啊！所以，不动声色地“逃走”，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。不拖泥带水，也不尴尬。

如果爱，请深爱！如果“注定”不爱呢？就不要伤害！

其实，少女怀春时代，爱做粉色梦的年龄，想像里的爱情，应该是“水中花，镜中月”，应该有一种虚幻的浪漫和唯美。那时候，心驰神往的，都是梦幻般的爱情，内心里千百次渴望一场“一见钟情”的电光石火般的际遇。无数个玫瑰色的梦里，都有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，骑着白马向我奔来，只是奇怪，从来看不清他俊朗的模样？醒来，窗外，夜色阑珊。茫茫人海，那个爱我也被我爱的男人，在哪里呢？是否在奔向我的途中？遥望苍穹，星星是孤独人的眼。冷冷的夜里，自己抱紧自己，取暖……

在我，异性之间，怦然心动的，牵肠挂肚的，魂牵梦萦的，朝思暮想的，魂不守舍的，欲罢不能的，等等，如上述缠绵悱恻的情愫，方才是爱情吧！波澜不惊的，心静如水的，谈笑自如的，泰然自若的等等，情感，若即若离，爱情应该还徘徊在心门之外吧！所以，和他的一面之缘后，我深深懂得，这不是言情书上或影视剧作品里的爱情，当然，这不是我心心念念、千回百转的爱情啊！

很长一段时间，我和他，像茫茫大海里的两滴水，再也不曾有过交集。我有我的生活，他有他的生活吧！或许，这也是我期待的结局。自始至终，我信奉那样的爱情：爱，就爱得死去活来，刻骨铭心，非卿不娶非君不嫁；不爱，就相忘于江湖，干净彻底地从对方眼前，乃至生命里消失，挥挥手，不带走一丝云彩。但，心，亦是不甘的。不仅仅是女性的自尊。冥冥中，一双命运的无形大手，好似有一种翻云覆雨的力量，把两个原本不同生活轨道的人再次推到了一起，只是，当时未曾察觉。

月余后，他以一种别样的姿态，重新进驻我的生活……

当传达室的看门师傅，把一封写有我名字的信交到我手里的时候，我没有过多吃惊。好像是偶然，也像是——必然！信，是从德州一家电厂寄来的，字体遒劲洒脱。记得见面时，他说过特地从德州——他们单位的培训地匆匆赶回来的，我“无意识”记住了，只是记住了而已。

一个人躲到墙角，悄悄地把信打开。信纸，被折叠成了一颗心的形状。莫名的，竟然有些脸红心跳。他会说些什么呢？而我，一颗驿动的心，在期待什么呢？情深意切的表白？望穿秋水的相思？念此，不禁哑然失笑。爱情，好像是一个人的事情。一个人，亦可以爱得义无反顾，爱得凛冽决绝。

信一开头，就是对我的称呼，用了我的姓，正文先来一段近段时间的工作汇报，紧接着笔锋一转，就是对我的好感云云，信的末尾，他说万般期待我的回信。说不上是自尊心得到了满足，抑或其他什么原因，反正，我以极快的速度，洋洋洒洒回了几大张信纸，然后贴上邮票，郑重其事到邮局寄走了，仿若寄走了一颗春心。记得当时，云里雾里，也不知道自己想表白什么心迹，没有接受，亦没有拒绝。隔了那么长久的岁月想来，好似是一种文字上的卖弄啊！反正，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，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。因了，爱情的全盘胜出。

很快，他又回信了。再次看到他笔迹的时候，竟然心如撞鹿，脸飞红霞。信里，不再称呼姓，改叫“**”，我名字的后两个字。彼时，我并不知道，爱情已经悄悄撞开了心扉。我近乎本能地“排斥”着这种比爱情浅、比友情浓的感情，总觉得，爱情不应该如此模样。爱情，该是什么样子呢？我曾无数次想像。该是盛大的、华丽的、张扬的吧！一旦爱了，恨不得全世界都为自己祝福啊！而今，朴素的，低调的，平凡的，与心目中爱情的样子大相径庭啊！

我不知道，我是否陷进了爱情，只是，生活开始日日充满了期待。一天，两天，三天……当我寄出第二封信的时候，便开始扳着指头，急切地盼望着他的回信了，且常常不由自主地想像：他乡的天空下，那个我此刻有些心心念念的人，是否如我一样，对一个远方的人儿，“才下眉头，又上心头”啊！

想着，念着，盼着，第三封信如约而至。我如获至宝，却没有如往常般迫不及待打开。闭上眼睛，一遍遍摩挲着信封，仿佛触摸着他的气息。在学校整整一天，我克制着没有打开。有些感觉，需要一个人独享；有些感觉，延迟些更好，更刻骨铭心。我想，夜深人静，一个人独处的时候，再慢慢咀嚼他的“莺莺情话”……

说不清何时起，我喜欢上和他信上“独处”的感觉，虽然，仅仅心灵上的独处。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，一遍又一遍地读前两封信，即便学理工科的他文采并不斐然，但我依然，从字里行间，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，读出他的认真、他的执着、他的情深意浓。灯光下，展读那封信，信里他称呼我“*”，我名字最后一个字。心，莫名其妙地“怦怦”狂跳起来……

写信，寄信，等信，读信……心灵，有了山长水阔的盼；目光，有了蓝天白云的欢。我，投入地爱了吗？望着镜中那张容光焕发的脸，我一遍遍地在心里问自己，这就是我千万次寻寻觅觅的爱情吗？

“是的！”我听到心底一声异常坚定的回答。

分离的日子，因为鸿雁传书，爱情充满了浪漫和诗意。在一个个方块字营造的空间和意境里，我们无拘无束，尽情抒发着所思所想，分享着彼此的欢乐和忧伤。信来信往的日子，风含情，水含笑，每一天都在心里开出一朵灿烂。只是，不经意间，心头会飘来一丝丝不快。那么多的书信里，不乏甜言蜜语，不缺铮铮誓言，可唯独，迟迟没有那三个字——我爱你！没有这三个字的爱情，仿佛不那么郑重其事，像一场最终没有结局的爱情游戏。是不懂？还是不肯？他可知，他可知这三个字在一个青春少女心中重若千斤的份量啊！

内心不悦。于是，接二连三地收到他的来信的时候，扔到抽屉里了事，故意不回了。内心里，算是对他从未言爱的无声惩罚。或许，潜意识里，也是一种考验吧！

那日，当他神情憔悴、胡子拉碴站在我面前的时候，我有一刹那的恍惚，随后，就无声地笑了。我看到，我的爱情的春天即将繁花似锦。

“为什么不回信？”他一脸失落。

“为什么要回？”我故意激他。

“因为，我爱你！”他掩饰不住痛苦的神色。

“你爱我，我怎么知道？”我做出一脸无辜样。

“我告诉你了啊！在信里呀！”他有些急了。

啊！我掉头就跑。抽屉里的那些被我弃之如履的信啊！正静静地无辜地躺在那里，不言不语，像一个个受尽委屈不受待见的孩子。亟不可待地，一封封拆开，眼前映现出三个字“我爱你！”，每一封都是这三个字，我——爱——你——，而且，只有这三个字。

此时无声胜有声！我禁不住喜极而泣……我终于，看到了心目中爱情的样子。

顺理成章，瓜熟蒂落。在我拥有了第一百封情书的时候，我们结束了漫长的马拉松式的爱情长跑，携手踏上了婚姻的红地毯。婚礼上，宾客们起哄，让我们谈谈恋爱经过。“情书”，我俩不约而同地说了这个词。

……

情书，是相爱的人之间的一条神奇的纽带，它以不可估量的神奇力，缩短恋人之间心的距离。潜意识觉得，一个恋爱中的女子，倘若不曾收到过情书，那爱情该是不太圆满吧？

情书，亦可以让分居两地的恋人心相连、意相近、情相牵。

情书，能够让爱情跋山涉水，最终，抵达爱人心的港湾。

哦，那些薄薄信纸里的情书呵！它承载的，传递的，却是世间男女最深厚的——爱情啊！

我喜欢，信纸里的爱情。一字一字，一句一句，无须字斟句酌，无须绞尽脑汁，却字字句句直抵心灵。

我喜欢，信纸里的那句“我爱你”！那是一种多么庄重神圣的表白啊！那是一种多么掷地有声的宣誓啊！那是一颗心对另一颗心毫无保留的付出！那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义无反顾的托付！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一笔一划写出“我爱你”，是一种心灵的吐纳，是一种美好的传递，是一种庄严的承诺！放我的真心，在你的手心。从此，两颗心，共呼吸，共命运。

信纸里的爱情，很慢，慢到用一生去爱一个人；信纸里的爱情，很朴素，朴素到只要住在彼此的心里；信纸里的爱情，很简单，简单到生活里只有爱情就够了。

（原创作者：临水斜衣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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