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小说精选《美容者》
她一走进门,就觉得浑身刺痒难受。人们都扭头看她。单眼皮的,歪嘴巴的,塌鼻子的女人都看她,男人也看她。她赶紧微勾着头,垂下了眼睑。她生得很美,漂亮的丹风眼,高耸的胸脯,苗条的身子罩一件雪白的连衣裙,婀娜多姿。但是,她的脸蛋被遮住了一大半。她戴着一只雪白的大口罩。于是,人们复杂的眼光里就有了惋惜、猜疑、好奇和同情。
“怕是个三瓣嘴吧?”
“有点象歪下巴。”
“搞不好是豁鼻,比我还难看。”
“唉,可惜了……”
她坐在诊断室外面的椅子上。木木的,长长的睫毛象两只合翅的黑蝴蝶。她在等号,二十五号,这和她的岁数相等。她前面有二十四个各不相同的女人,但都有遗憾和痛苦。
她二十四年的遭遇也各不相同,但也有遗憾和痛苦。她和她们一样,她想,也许比她们更惨。突然,她微合的眼睛发觉,对面椅子上有个男人在盯她的胸脯,她慌忙缩胸弓背,勾下了头。她恨自己的乳房,太高太大了,她用小号乳罩加带子勒紧它,乳头凹陷了,憋得痛,但乳房还是这样紧挺。一会,她终于勾累了,但刚刚拾起头,却同一个熟悉的眼光相撞,她吓得一身冷汗,异常紧张地埋下了头。他是她的同事。她看见他想招呼她,但看了看身旁的女人,又放弃了念头,她不放心,又胆怯地抬起眼皮,她发觉那女人狐疑地瞟了下自己,又看着其男人:“你认识她?”他一愣, 摇了摇头:“不, 不认识。”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,切盼早点逃进诊断室。一会儿,旁边又传来一个女人的责怪声:“眼睛瞟歪了!”立刻,响起一片窃笑,都看那男的。笑声刚过,那女人又说:“哪个漂亮?口罩扯了比我还不如!”另一个女人说:“那对眼睛确实漂亮,但邪了点,不好。不过,头发没有我的美……”她又羞又气,借捧脸捂住双耳,恨不能一头钻进地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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