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树红：四姑的家宴

文/杨树红

“树红，明天下午过来吃饭啊，又是一年的正月初二，咱们的家宴又到了，不要忘记哦”这是四姑在每个大年初一我们拜完年后，出门时都要安顿的一件事。生怕我们忘了，走出老远了还对我们喊着“记住啊，明天早点来……”。

四姑比较喜欢热闹，待人接物也真诚，更是在这县城里居住姐妹们的主心骨。每年的正月初二都要筹备一桌家晏，让我们这些住在异乡的姐妹有机会热闹一番。借四姑的话说：大家一年四季为了生活都疲于奔命，虽然同住在一个城里，却都忙着各自的事情，一年也见不得几回面。

只有春节放这么几天假，大家还全都宅在家中，很少联络，感情在这样的岁月静好里似乎也慢慢的淡了。俗话说得好：亲戚也好，姐妹也罢，所有的关系都是建立在走动上的，不走动，再好的血缘也无法流通，只有互相走动，才能增进感情让血脉畅通。四姑看不得我们现在年轻人骨子里含着的冷漠，常常说：有我在，就会让你们的年在红红火火，热热闹闹中进行，等我不在看不到你们时爱咋咋地。听了这些话大家心里都暖乎乎的，点头赞许着。毕竟一年里都在高楼林立中穿梭，内心除了累之外，还有一种就是莫名的孤单，尤到了年节时，这心情要比以往会更胜一筹，有了四姑的组织让年添了几分喜庆与欢乐。

在四姑还没有来县城之前，每个春节都是一家三口在平均几十平米的房子里，在电视机前东倒西歪的看着无聊的晚会，如果要问演了些什么，又回答不上来的。因为看的心不在焉，电视成了打破沉闷空气的导体，让安静的空间有个声音而以。玩牌吧，谁也不想在大年里浑身散发着一股尼古丁味，让擦肩而过的人掩鼻而去。至于大街上，那更是每个卷帘门上被一副副对子贴成了名副其实的纸糊大年。以往热闹的街头变得灰蒙蒙的，多了几分死气沉沉，反到给心情增了几分烦恼。城市的春节除了春联，即没有炮声，也没有热热闹闹的嬉笑声。连孩子也躺在沙发上不停的反复的唠叨着“无聊，心烦”。至于茶几上那些吃的东西，他们早已司空见惯，勾不起一点的兴趣，手里攥着个遥控器不停的问着“妈妈，看啥呀？看啥呀？”这时我能回答什么呢？我和他一样的存在着单调。为了给他增加一点乐趣，也或许是给自己心情一份涟漪，就会对儿子说，我们那时候过年：

每到除夕这天，大家都会早早的把新衣服穿起来，然后聚集到比我们大一点的，姊妹多一点的小伙伴家里去，等大家凑的差不多了，就一起去谋划一块比较满意的地方。等到了晚上一人提着一个事先做好的罐头瓶灯笼到此集合，然后把那些灯笼摆成一个大圈，女孩们就开始扭秧歌、唱歌，那些追随而来的调皮男孩会把装在兜里的小炮点燃扔到我们脚下，随着“砰”的一声响，胆小的女孩子们就开始东躲西藏的跳着乱叫，而男孩子们就会拍手大笑，胆大一些的女孩过去追着他们抢，一个跑一个追，一会就变成了一伙跑，一伙追，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把除夕的夜空渲染的丰富多彩……

到了大年初二这天，远方的亲戚朋友就开始提着礼物来给老人拜年。而我们家，到了初三这一天又正好是你老太的生日。大家都会早早的起来为你老太准备生日晏，祖辈四代人，有好几十口，满满当当坐四五桌，开席的时候，你老太满面春风的坐在最中间的主位上，生日蜡烛点燃后，大家就开始一辈一辈的给老人家磕头祝寿。老一辈的祝寿词大部分是：.恭祝母亲增富增寿增富贵，添光添彩添吉祥，福如东海，寿比南山类的！

而姐姐哥哥们大多会说的：清风送来福与乐，流水流走伤与愁，日月送来健康与长寿，空气中弥漫着香甜：愿您老人家年年有今日，岁岁有今朝，幸福生活能永久。说完‘咚、咚、咚’的跪拜磕头。

在小一点的除了磕头之外，也会奶声奶气的唱个歌，然后就忙着去吃蛋糕了，大人笑，孩子闹的好不热闹，当时也真是羡煞村人，成为一段佳话。

说到这时，我总会陷入回忆中恋恋不舍，情难忘意难添，回首成多年，真希望岁月啊你慢些……而躺在沙发上手攥遥控器的儿子总会满眼羡慕的看着我，眼里闪着渴望的火花，来上一句：现在咋没有了呢？是啊，现在的春节成了物质量的堆砌，单单少了那时的气氛……

这样无聊的年总算在四姑来到的那一年打破了。大年初二我们都会早早的聚到四姑家去。一屋子人说的，笑的，孩子闹的，四姑忙的像个陀螺，不是给这个添水，就是给那个拿烟，还不停的指挥着妹妹这个多放辣椒，那个多放糖的……孩子们有了同龄的伙伴，也闹腾的更欢了，我们不停的呵斥着，四姑说我们：说孩子干嘛，高兴们，让他们玩去，我爱热闹不怕。

饭菜上桌，大家围着坐好后，四姑整段开场白：今天过年，我们又聚到一块了，大家在这一年里都不容易忙忙碌碌的，今天趁这个家晏看着你们健健康康的，我们心里高兴，你们呢也咋开心咋来。

“掌声在哪里？”四姑夫呼吁着，大家开始鼓掌欢迎，起哄……

酒过几杯后，四姑和姑父也会给我们唱上几段：沙家浜、夫妻双双把家还、女驸马……，我们一起合着拍，孩子们笑的前仰后合，每个小脸都红扑扑的。一般到这个时候，四姑和四姑夫就准备要离场了，会对我们说“我们老了，不胜酒力就不掺合了，剩下的就留给你们年轻人吧，大家一年忙的也见不到几回面，好好聊聊，玩玩，”说完老两口拍拍我们的肩就去看电视了，留下我们这些年轻人便开始疯：划拳的，棒子、老虎、鸡的、好像一年里的不快，劳累，心酸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消融，情感里流淌的亲情开始苏醒，在这一块的关心，宽慰，以至于来年的打算都在家晏中形成了雏形。这一场饭下来，每次都要到夜里十一二点，饭菜几乎都还在原装中，而话却像倾尽了三江之水，滔滔不绝，感觉一年的话串起来，也不及之三分之一，开怀的笑声不断，这就是血脉贯通后的彰显，即舒服又亲切。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默默的感应：我们需要这个感觉，这样痛快的心情……

家晏结束时，四姑看着桌上的饭菜总会有几分埋怨自己：是不是饭菜不好吃啊？你看几乎都没吃，本来你姑父说要去饭店的，我没让去，总感觉饭店里的气氛有些生冷，少了家的温馨，也没有家的味道，说起话来总有一种空旷感，平添几分拘束。我们听到这里就会和四姑说“姑，现在人们生活好了，想吃什么买什么，哪天都能和过年一样，只是这亲情，这感觉是我们花多少钱也没有的。至于饭店，现在社会这么好，只要人不懒，肯干每个月都是能吃几顿的，只是无法吃到这样无拘无束的感觉，这还不是粘了你老人家的光？有号召力和凝聚力把大家叫到一起热闹热闹，如果换成我们其中的谁，恐怕也是她到，她不到的，哪能如此圆满？”四姑听了才会放心的说上一句：没事，只要有四姑在我们的家晏就在！”

是啊，四姑的家晏，打破了电视陪伴下的春节，也延承了血脉亲情，让传统贯穿在爱意中流动，，也让快乐延续在节日上空久久回眸……